早在古代時,我們的先民們就已經(jīng)懂得鹽的重要性,他們可以一日三餐粗茶淡飯,可以不吃肉不吃好食物,但鹽卻不能離。魏晉南北朝時,南朝梁蕭子顯編撰的《南齊書·四十一·周颙列傳》中記載了這么一個故事:颙清貧寡欲,終日長蔬食,雖有妻子,獨處山舍。衛(wèi)將軍王儉謂颙曰:卿山中何所食?颙曰:赤米白鹽,綠葵紫蓼。
這里誕生了一個典故叫“赤米白鹽”。我們可以看出來,他可以不貪戀妻子美色住在山里,不吃葷只吃素,但他離不開鹽。另外我們也可以看出來,鹽在魏晉南北朝時的食用情況,其實這個基本上不用論證,因為吃鹽幾乎是天生的。漢朝時,押元韻樂府詩歌《古艷歌》中這樣寫:白鹽海東來,美豉出魯門。
古人寫鹽和記載鹽的地方特別多,而黃帝和蚩尤的上古大戰(zhàn)也有學者認為是“爭鹽之戰(zhàn)”,但這個經(jīng)不起考證,因為證據(jù)太匱乏了,僅憑地形上說是為了爭奪食鹽并不嚴謹,所以我們這里不去論證。
那么,誰是第一個吃鹽的人?古人都怎么制鹽?鹽在古代經(jīng)過了什么樣的發(fā)展呢?
一、關(guān)于初制
關(guān)于誰是第一個制鹽的人,現(xiàn)在其實已經(jīng)不可考,但早在仰韶時期,我國古代先民們就已經(jīng)開始制鹽。20世紀50年代,考古學家在福建的出土文物中發(fā)現(xiàn)了遠古煮鹽器皿,距今大約有七千多年歷史。但我們同時要知道,這樣的證據(jù)很難立足,因為沒有文字記載,確切的文字記載出現(xiàn)在《尚書·夏書·禹貢》中,里面記載“青州”進獻的貢品時是這樣說的:海岱惟青州。嵎夷既略,濰、淄其道。厥土白墳,海濱廣斥。厥田惟上下,厥賦中上。厥貢鹽絺,海物惟錯。啥意思呢?說渤海和泰山之間是青州,嵎夷治理好以后,濰水和淄水也已經(jīng)疏通了。這里的土又白又肥,海邊有一片廣大的鹽堿地。這里進貢的物品是鹽和細葛布,海產(chǎn)品多種多樣。
這上面的青州是古代九州之一,大概在現(xiàn)在的渤海、泰山和河北到山東半島的一片區(qū)域,《尚書》中是這里制鹽上貢,但并沒有說是誰制鹽。而《世本》里寫的是“夙沙氏”,《世本》里是這樣寫的:夙沙氏煮海為鹽。但這里的夙沙氏是什么人呢?是一個人名還是一個部落名字呢?按照古籍的記載方法,這里應該是一個部落,也就是說,這個部落名叫夙沙氏,他們最開始煮海取鹽。這個有說是黃帝大臣,但秦朝相國呂不韋的《呂氏春秋》里則認為是炎帝的臣民,或者說是諸侯。《呂氏春秋·用民》中記載:夙沙氏子民,自攻其君而歸神農(nóng)。種種記載表明,最初制鹽的是一個靠海邊居住,叫夙沙氏的部落。但這里咱們要搞清楚這個順序,《世本》的原作者不可考,成書年代也不可考,此書多半是漢朝時某個人的偽作,但無法證實也無法證偽。全篇收錄在《漢書·藝文志》中,所以這本書中的記載應該是參考的《呂氏春秋》。但是,我們一定要明白,這里的記載寫的并不是鹽字,而是“鹽”,當然這是個繁體字。
同樣,我國古代第一部字典《說文解字》里收錄時也是“鹽”字,對于這個字,許慎是這樣解釋的:咸也。從鹵監(jiān)聲。古者,宿沙初作煮海鹽。凡鹽之屬皆從鹽。我們之所以在上面要不厭其煩的說鹽的繁體字,是因為我們要知道這里是從了什么偏旁部首,我們可以看到,許慎在這里也說是夙沙氏開始煮海鹽,只不過他寫成了宿沙氏,而且他說這個字從鹵。清代段玉裁在《說文解字注》里是這樣說的:鹵也,天生曰鹵,人生曰鹽。啥意思呢?說天生的叫做鹵,人煮出來的叫做鹽。這說明在上古時期,人們吃的鹽并不一定都是精制出來的,也有吃天然鹽的。所以,制鹽不能是一個部落或者一個人發(fā)明的,而是先從食天然鹽到海煮鹽,這其間經(jīng)過了一代代的經(jīng)驗累積和試驗。歸功到某個部落或某個特定的人并不妥!
二、關(guān)于制作
最開始的食用鹽全部都是海鹽,而古人對于煮海鹽有個更為形象的名字叫“熬波”,也叫煮海熬波,元代人陳椿曾經(jīng)編撰《熬波圖》,但原著已經(jīng)失傳,我們現(xiàn)在看到的是明朝政治家、黑衣宰相姚廣孝重新編錄的。漢朝時開始有鹽井,人們開始平地取鹽,漢代楊雄編撰的《蜀王本紀》中記載:漢宣帝地節(jié)中,始穿鹽井數(shù)十所。這里說的是漢宣帝地節(jié)年間,開始打鹽井。同時,漢朝也開始依山取鹽,吳王劉濞,淮南王劉安都曾經(jīng)靠山煮鹽和鑄錢,并且都以此積累起來的財富而反叛,而且后世直到現(xiàn)在,食用鹽的來源種類也無非這三種,可以說是一直從流朝流傳至今。但咱們這里不是討論歷史人物,故略過不談。到了魏晉南北朝時,制鹽的方法已經(jīng)非常成熟,北魏末年,賈思勰在《齊民要術(shù)·卷八·常滿鹽花鹽第六十九》中,分別記載了兩種制作法,做花鹽是這樣的:造花鹽、印鹽法:五、六月中旱時,取水二斗,以鹽一斗投水中,令消盡;又以鹽投之,水咸極,則鹽不復消融……好日無風塵時,日中曝令成鹽,浮即接取,便是花鹽,厚薄光澤似鐘乳。久不接取,即成印鹽,大如豆,正四方,千百相似。成印輒沈,漉取之。花、印二鹽,白如珂雪,其味又美。
這里的花鹽屬于精加工,細白小粒鹽,可以看出來,在魏晉時期,對于鹽的制作已經(jīng)非常精細。元代陳椿《熬波圖》佚失,到了明朝時,宋應星在《天工開物》中詳細記載了制鹽的方法,他共記載了四種制鹽法,分別是海鹽、池鹽、井鹽和崖鹽,我們在這里說一下他說的制作海鹽法,記錄在《天工開物·作咸第三·海水鹽》中:凡海水自具咸質(zhì),海濱地高者名潮墩,下者名草蕩,地皆產(chǎn)鹽……無雨日廣布稻,麥稿灰及蘆矛灰寸許于地上,壓使平勻。明朝露氣升騰,則其下鹽茅勃發(fā),日中晴霽,灰、鹽一并掃起淋煎。
我們能看出來,這是種非常原始也非常緩慢的制鹽方式,光是前期就先要在海邊種鹽,就是把一些稻谷桿什么的撒下,等明天霧氣升騰凝結(jié)出來的鹽霧再連著這些茅草一起去煎,后面還有無數(shù)的工作。所以,如此低效率和難度下,生產(chǎn)出來的鹽又人人都需要,所以必定會成為非常重要的國家戰(zhàn)略物質(zhì),這么重要的東西,幾乎是從遠古就開始加入了管制行列。
三、古代對鹽的管制
早在周朝時,就已經(jīng)專門設(shè)置了官職去監(jiān)督和生產(chǎn)鹽,對于怎么用鹽和什么人吃什么鹽都有嚴格的禮儀制度,《周禮·天官冢宰·酒正/掌次》中是這樣記載的:鹽人掌鹽之政令,以共百事之鹽。祭祀,共其苦鹽、散鹽。賓客,共其形鹽、散鹽。王之膳羞,共飴鹽。后及世子,亦如之。凡齊事,鬻鹽,以待戒令。說鹽人掌管有關(guān)鹽的政令,以供各種事情所需用的鹽。祭祀時供給所需的苦鹽、散鹽??畲e客時供給所需的形鹽、散鹽。為王烹制膳食佳肴共給飴鹽,為王后和太子也這樣。凡調(diào)和食品的事,煮鹽以待命。古人很早就意識到了鹽的重要性,各朝各代對鹽的管制都是非常嚴格的,私自煮鹽從漢朝時就已經(jīng)入刑。因為他們明白私自煮鹽會帶來什么樣的災難,司馬遷在《史記·八書·平淮書》中記載:冶鑄煮鹽,財或累萬金,而不佐國家之急,黎民重困。這里說那些諸侯王鑄鐵煮鹽累積出了大量的財富,但卻根本不救國救民?!稘h書》中寫吳王劉濞靠煮東海之鹽暴富,而這些財富都成了他們謀反的底氣,所以漢武帝劉徹最先實施了鹽法?!妒酚洝ぐ藭て交磿分杏涊d:敢私鑄鐵器煮鹽者,釱左趾,沒入其器物。
說敢私自鑄鐵煮鹽的,把左腳趾給剁了。從此以后,后面的朝代都將鹽的產(chǎn)出嚴格管制。唐朝時是個例外,前期對鹽并沒有管制,不專賣也不收稅,《新唐書·食貨志》中記載:天寶至德間,鹽每斗十錢。這個價格并不貴。但安史之亂后,唐朝國力急劇下降,隨之而來的就是唐肅宗乾元元年開始了鹽的專采專賣,最終形成了“榷鹽法”,唐憲宗年間,鹽法規(guī)定:偷賣鹽一石者死,一斗以上杖背。嚴格到什么程度?偷刮一斗鹽堿土的罪名和偷賣一斗鹽的罪名是一樣的。但這仍然禁不了偷賣者,利潤太大了,有些人會鋌而走險。宋朝相比較來說有些寬松,但到了明朝時又歸于嚴苛。
鹽從遠古開始被人們食用,到漢武帝開始制定鹽法。鹽一直背負著很大的責任,同時也成為了非常重要的必須品,這就注定了它的不平凡。